▲1802年 拿破仑一世 “加冕之剑”
法国枫丹白露城堡藏品
法国，曾是最仰慕中国文化的欧洲国家。早在启蒙运动时期，当时的法国波旁王朝就与清朝乾隆皇帝建
立了密切关系。与此同时，大量来自中国的古籍传入法国，兴起了一阵“中国热”，甚至连大文豪伏尔泰、卢梭都为之痴迷。即使到了19世纪，仍有大量法国学者沉迷于中国文化，创下了中法文化交流的佳话。
在漫长的中法交流史中，曾涌现出一个小人物，他的名字叫做丁敦龄。他原本是一个太平天国的小兵，后因战争缘故流落于法国。在巴黎，这个来自中国的读书人竟得以时来运转，走上了人生的巅峰。
▲1869年在巴黎的丁敦龄
根据法国官方档案及书籍文献记录，丁敦龄出国前的经历可粗略地还原如下：他于一八三一年五月十七日出生，估计这是中国农历，如折算为公历应为六月二十二日。他出生于山西平阳府，父亲是个草药郎中。
丁敦龄自幼读书，并于18岁考上了秀才。就在他即将走上人生的康庄大道时，其父却突然去世。没了钱，又没有做买卖的本事，本是一介书生的丁敦龄彻底沦入赤贫。正在求助无门之际，遇到一位外国传教士。为了逃脱饿死的下场，丁敦龄受洗做了基督徒。其后，他又随传教士定居于澳门。两年后, 他二十一岁， 媒人上门说亲，把他招赘到一家范姓家庭为婿。
过了几年的家庭生活，丁敦龄不知出于什么目的，竟参加了太平军，似乎是在忠王李秀成手下当文书。与其他鄙视儒生的太平军将领不同，李秀成为人务实，重视文人。在满清治下，丁敦龄难有作为，但在李秀成手下，他或许还能搏一搏。
▲1907年 莫奈 睡莲
法国圣埃蒂安大都会现当代艺术博物馆藏
然而到了1860年，第二次鸦片战争后，英法两国与满清沆瀣一气，组织常胜军帮助清军剿灭太平天国。在战场上，丁敦龄不幸被法军俘虏。不过幸运的是，在军中，丁敦龄结识了法国著名汉学家——范尚人。当时，范尚人在中国担任法国驻华领事馆的翻译，并从事一些中国文化的著作。虽然范尚人的汉文水平较高，但是书写时仍然困难重重。于是，他一直想找个中文助手。
在安土重迁的中国，一般人都不愿出国谋生，更何况是读过书的文化人。然而丁敦龄则不同，他自小在外闯荡，喜欢冒险。同时，他在澳门居住了很久，并不害怕西洋人。于是他与范尚人签订了合同，月薪一百五十法郎，另有安家费，身份为范尚人的助手。
1862年，31岁的丁敦龄随范尚人登上了去往法国的火轮船。经过六个月的漂泊，丁敦龄终于到达了巴黎。结果很不幸，当他安顿下来还不到一年，雇主范尚人便去世了，享年51岁。
丁敦龄失去了工作, 又无处栖身，但好在他的东方面孔博得了一位法国女士的兴趣。出于“好心”，那位女士收留了他。但是祸不单行，还没等丁敦龄住多久，那位法国女士也去世了。
▲1808年 拿破仑大帝 P.德罗林
法国拿破仑基金会藏
在丁敦龄走投无路之时，一位名叫克莱蒙·加诺的青年发现了他。在获知其是中国人后，克莱蒙将他介绍给了当时法国著名作家戈蒂耶，此人是大文豪——雨果和福楼拜的朋友，在法国享有极高声誉。此人一直在研究中国文化，想找个中国文化人当助手。
就这样，丁敦龄被戈蒂耶所收留，成了他们的家的家庭教师。当时，戈蒂耶有两个女儿，分别15岁和18岁，都长得如花似玉。于是，丁敦龄便开始负责教导两位淑女学习汉文。
据戈蒂耶的女儿回忆，丁敦龄相貌平常，但很端正：
“他的黄色脸孔儒雅端正，但是情绪不断令它收紧或放松，眨动一双很灵活的细长眼睛。他不到三十岁，不过第一眼很难判断多大年纪。他的神气既像神父，又像小猴子或者老太婆。双手从袖子半伸出来，瘦削而高贵，被长逾手指的指甲加长”。
▲ 佩戴王冠的伊西斯神 公元150-250年 意大利罗马
法国卢浮宫博物馆藏
虽然相貌一般，但是丁敦龄非常有人格魅力，他像朋友那样教她们讲中国话，读写汉字，朗诵中国诗歌，查《康熙字典》，讲解中国风俗景物和古老传说……轻松活泼，两姐妹乐在其中。此外，丁敦龄还给两姐妹取了个中文名字，其中大女儿朱迪特·戈蒂耶被命名为俞第德。而这个俞第德最终成为一个著名的女作家。
在戈蒂耶家，丁敦龄俨然成为了家人。当时俞第德与一位年轻诗人热恋，却遭到了父亲的反对。而丁敦龄却当了俞第德的秘密信使，帮助他们暗通款曲。
在汉文方面，俞第德非常有天赋，第二年后，就在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翻译的九篇汉文唐诗。同年十月，又写出一篇中国题材的短篇小说《太平天国皇帝——天王传奇》。很显然，太平天国的故事都是曾经作为太平军小兵的丁敦龄介绍的。
1867年5月，她把七十一首译诗结集为《白玉诗书》出版，书出后得到评论界一致好评，还翻译成多种文字。一八六九年，她发表了第一部以中国历史为蓝本的长篇小说——《皇帝龙》。而这篇小说，彻底奠定了俞第德在法国的文学地位。到了1910年，俞第德正式被任命为法国文学院院士，而在接受采访时，俞第德动情地说：“我就是个中国女孩。”
▲俞第德
在法国，丁敦龄也在努力学习法文，并尝试用法语撰写戏剧。从一八七三年开始至一八八九年，他的名字多次出现在巴黎报刊的戏剧栏，而他的作品《胡国女将》和《扬子江泛滥》还在剧院中上演。在剧院的撺掇下，丁敦龄甚至还粉墨登场，在自己编写的戏剧中过了把瘾。
丁敦龄的名气在1871年前后达到高峰，在他独特东方气质的吸引下，许多法国女孩给他写了求爱信，俨然成了法国女孩的男神。在1872年，丁敦龄与35岁的法国女教师丽茹雅结了婚。然而由于文化差异，他们的跨国婚姻似乎并不幸福，经常为了琐事吵架。同时，丁敦龄脾气不好，甚至因妻子贴错了门神而对她大打出手。
1873年7月，丁敦龄和丽茹雅的矛盾到达了极点。这是因为丽茹雅无意中获知，丁敦龄在中国有妻子。因此，丽茹雅以重婚罪的名义，将丁敦龄告上了法庭。就这样，丁敦龄在看守所待了67天，然后与前妻对簿公堂。在法庭上，法官为丁敦龄主持了公道。在他看来，中国与法国风俗不同，多妻制更是司空见惯，因此不应以“重婚罪”予以起诉。因此，丁敦龄被无罪释放，但重新恢复了单身。
然而重婚案没有对丁敦龄造成特别的伤害。在狱中，丁敦龄还饶有兴致地写了篇戏剧——《小破鞋》，出狱后立即予以出版，还赚了不少钱。丁敦龄经过这一年大风浪之后，无灾无难度过生命最后十年，在1886年10月13日去世，他的女弟子俞第德为他张罗了葬礼，最终埋葬在巴黎北部近郊的圣多昂公墓。
纵观丁敦龄的一生，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，因为风云际会，到达了法国。法国人把他看作是中国人的代表，把一切想象加诸他身上。最终，他幸运地遇上了戈蒂耶父女，并帮助俞第德完成了《白玉诗书》，一本被认为中国诗词在西方普及启端的划时代作品。丁敦龄或许并没有什么才能，但在命运的指引下，他却成为了中法文化交流的重要人物。
▲6-7世纪 供养者像头部
大谷光瑞“采集”自中国新疆图木舒克市
法国吉美博物馆藏品
文源｜一点号“看看历史说”、文博山西
